“狒狒,康文呢?”这才想起康文,被老师骂跑了,也不知道去哪儿了。幸好狒狒还有点儿脑子,没跟着一起跑,不然老师非被气死不可。

    “哦,康文回家了,还让我转告你,把车送修车厂去,给你修修。”狒狒指了指手里的手机,意思就是,手机短信。

    “对了,今天我跟米粒儿要陪爷爷去扫墓,一起来?”

    “算了吧,我怕你爷爷。”狒狒赶紧摇头,一脸的不情愿。

    “你比爷爷高一头多呢,怕一老头,没出息。”我撇了撇狒狒。

    “你就不怕,每次见了爷爷,大气都不敢喘。你们俩去吧,我找康文去。”

    “好吧,不勉强了,明儿见。”

    送走了狒狒,我也该回家了。在公交车上,一直在想刚才那个老头儿。学校占了你家坟场,你就来祭拜整座教学楼,这人造石碑是不是有点儿不合适。

    拿出手机,翻翻微播,看有没有关于那老头儿的信息。

    还真找到几张照片,手机像素不好,隐隐约约只能看个大概。七八张照片,把老头儿上坟的全过程,简单的回放了一遍,最后一张照片,三个大字异常醒目——树仁楼。

    旁边是一行小字:教育与迷信,卖煎饼老头清明祭拜树仁楼。

    怪不得老头有点儿面熟,原来是小吃街卖煎饼的。平时不在学校吃饭,小吃街也不怎么光顾,但这老头肯定见过,我还吃过他们家的煎饼果子。味道还可以,就是老头有点儿怪,做生意从来不吆喝,说话很少,能用一个字表达清楚,绝不吐第二个字,这才是真正的惜字如金。

    照片之下,已经跟了几十条评论了。

    一楼:大学是教书育人的地方,怎么能传播这些迷信。看看头上的树仁楼,走出了多少国之栋梁,再看看下面的老者,怎么能玷污了校园的圣洁。天理何在,教育何在。

    二楼:老头可能精神有些问题,人老了,难免出点儿什么问题,大家应该多理解。倒是周围的学生,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,竟然无动于衷,也没人上前劝止,更有甚者,在一旁嘲笑,不知廉耻。现在的大学生到底是怎么了,学校就培养了这么一批冷血动物,难怪社会不公现象,层出不穷。国民素质,从学生抓起,社会安宁,从大学传播。

    三楼:楼上得傻比,不就一老头,清明给家人扫墓么,还能跟国民素质联系在一起,不扫墓国民素质就能提上去了?

    四楼:扫墓应该去墓园,读书应该在校园。为什么老头会在校园扫墓,我们应该挖掘背后隐藏的秘密。近年来,学校扩招,圈占大量用地,为建校园,不惜占用耕地、林地,甚至坟地,这样的学校,我们要它,能干什么。

    五楼:支持楼上,保持队形。

    六楼:支持楼上,保持队形。

    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

    接下来,便是三五个观点的支持者,在留言互相攻击,不堪入目。

    这样的事儿,时常发生,也不会引起媒体的关注,往往是一阵过后,骂累了,也就不骂了。最后,不了了之,没人关心。

    好不容易回到了家,米粒儿早就等着我了,正叼着一包奶,看电视呢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不去陪爷爷去,在这儿看电视,现在有节目看么?”我走到近前,瞥了一眼电视机,正是甄子丹的功夫片。小丫头从小喜欢打打杀杀,也不知道性子随谁。

    “你干嘛,我还没看完呢?”米粒儿气鼓鼓的瞪着我,因为我已经随手把电视机给关了。

    “陪爷爷去。”我瞪了回去,一脸严肃。

    “不去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可自己去了,等会儿挨骂,可别怪哥哥不替你说好话。”

    “哼,还说不定谁挨骂呢。”米粒儿把喝干净的奶袋儿扔了过来,我随手接住,踢进了垃圾箱。

    “纸钱准备了么,贡品也要买点儿,还有,香火也要准备,要上等的。”

    “哎呀,哥,都准备好了,要是什么都等着你,啥也别干了。今天师父会跟我们一起去,现在陪爷爷说话呢。”

    “师父来了,也不通知我一声,好久没见到师父了,还真有点儿想了,走,找师父去。”

    兄妹二人朝后院走去。

    “爷爷,您的宝贝孙子小畜生回来了,师父,乖徒儿米粒儿来看你了。”米粒儿蹦蹦跳跳的跑了过去,怎么她是乖徒儿,到我这儿就成小畜生了。

    “爷爷,师父。”我有些拘谨的跟二人打招呼,这么多年,没少挨这俩人的打骂,骨子里是又敬又怕。

    “玉儿,回来啦。昨天是不是又跟康文那个小王八蛋飙车去了。”师父已经五十多岁了,身体硬朗,声音洪亮。在我的印象中,师父是一个很厉害的人,什么都会,无所不能,童年缺少父爱,可能对父亲的那份儿情,都转到师父身上了吧。

    “师父,您怎么知道。”话刚出口,我就猜到个大概。肯定是狒狒告诉师父的。在外面闯了祸,我们康文都是藏着掖着,不让家里知道,就怕家里担心。狒狒怕捅娄子捅大了,兜不住,总是第一时间跟家里汇报。放眼望去,狒狒也只能告诉师父了,师父已经认了狒狒当干儿子,父子俩好的就差穿一条裤子了。为这,康文没少嘱咐狒狒,可人家就是听不进去。你闯你的祸,我打我的报告,谁也耽误不了谁。

    “啊,哥哥又飙车去了,会不会很危险。”米粒儿假装大吃一惊,就跟昨天没她一样,我就知道,这丫头演给爷爷看呢。师父平静如常,也不戳穿米粒儿。我狠狠的瞪了她一眼,也没说什么。

    “玉儿,你什么时候,能有你妹妹一半儿听话,我就放心喽。”爷爷面色红润,一张国字脸,不怒自威,就是身体大不如前了,每年冬天都不舒服,立了春才能好些。

    “爷爷,玉儿下次不敢了。哦,对了,今天不是去扫墓么,师父跟咱们一块儿?”我试探性的问了一句,家里什么事儿都是爷爷说了算,师父比我那不着家的父亲乖多了,替父亲尽一份孝道。

    “去,都去。”

    “恩,知道了,我去开车,在门口等你们。”得到爷爷点头之后,扭头便跑。

    “慢点儿,晚不了,呵呵。”身后是爷爷慈祥的笑声,渐去渐远。

    我虽然有两辆跑车,但空间狭小,装不开四个人,只能去开另一辆车。父亲的宾利,常年放在家中,他也用不着,就一直停在车库。这么好的车,有点儿浪费了,没事儿的时候,我跟米粒儿轮着开,全当练车技了。

    我开着车,师父坐在副驾驶,米粒儿在后面陪着爷爷,说说笑笑,很讨爷爷欢心。

    “师父,公司不忙么,你今天怎么有空陪老爷子。”师父一直称呼爷爷老爷子,我就学他的语气,称呼爷爷一声老爷子。

    “还行吧,最近风平浪静,也没啥大事儿发生,也就回来看看。对了,玉儿啊,没事儿多回家看看,多跟爷爷呆会儿,这人老了,就喜欢孩子,看着高兴。”师父语重心长,谆谆教导,一个外姓人,能这么对我们米家,我们也都看在眼里,已经不是钱能衡量的了。师父也不缺钱,父亲没少给师父发红利。

    “恩,我会的。您也多注意身体,少操劳点儿,麻烦事儿都扔给米建国,别那么拼命,挣的钱又不都给你。”我也不是不关心公司,没事儿也看看新闻,知道最近生意不好做,师父这么说,是不想爷爷担心,多让我回家看看,是因为他没时间,忙。

    “臭小子,有你这么说你爸爸的么。别恨你爸妈,他们也不容易,公司这么多人等着吃饭呢,哪儿能说放下就放下,都是一家人,相互理解嘛。”

    “唉,师父,这么多年,也没见您回过几次家。师娘在哪儿,也没听您提起过。”

    “玉儿。”爷爷在后面训斥道。

    车内的气氛,有点儿尴尬。

    话一出口,我就后悔了。自从我懂事儿以来,师父就一直陪在我们身边,这么多年师父都是一个人,也没听说过还有个师娘。没人问,师父自己也不提,我们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。看师父的神情,师娘可能已经不在了,今天又是清明节,我还勾师父的回忆,有点不地道了。爷爷肯定知道师父的过去,他不让提,那就真的不能提。

    “其实也没什么,师娘早就不在了,”师父说到这儿,情绪有点儿变化,看得出来,师父很爱师娘,不然不会过去这么久,还能记忆犹新,“不过,我还有个女儿,比你小点儿,比米粒儿大,今年十七岁了。我已经好久没见过她了,等有时间了,我就回去看看。”

    “真的?我还有个妹妹,什么时候带来让我瞧瞧。听到了么,米粒儿,你还有个姐姐,不过,不管怎么样,你还是最小,嘿嘿。”

    “小田,”爷爷发话了,在公司,大家都喊师父田叔,爷爷喊他小田,“等忙完了这一阵子,就回家看看吧,我陪你走一趟。我这身体,是一年不如一年了,趁着还能动,去看看昔日的旧相识,看一眼少一眼喽。”

    “爷爷别这么说,您身体好着呢,等哥哥结了婚,给您生个大胖重孙,那才是四世同堂呢,您就等这享福吧。”米粒儿净挑爷爷爱听的说。

    终于到了墓园,米粒儿扶着爷爷下车,我在后面打着伞,一步一步走进墓园。这儿已经有好多人进进出出,忙碌着自己手中的事儿。

    雨并不大,我是怕爷爷着凉了,其实路人也没几个打伞的。

    给奶奶扫完了墓,烧了点儿纸钱,兄妹俩磕了仨头,算是仪式。让人不解的是,在不远处的一座石碑,是一块儿无字碑,爷爷每次来扫墓,都会去祭拜,还不让人陪。每次回来,眼睛都湿润了,心情也低落了不少。

    每次我都问爷爷,那儿埋的是谁,爷爷只是笑笑,并不答话。时间一长,我也就没了好奇。

    我跟米粒儿,本来就没见过奶奶,更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,来这儿扫墓,完全是陪着爷爷来的。记得小时候,爷爷身体硬朗,骑着单车,载着我们兄妹俩来扫墓,我跟妹妹挥舞着小拳头,在墓园追逐打闹,根本就不管路人的目光。

    “玉儿,把伞给我吧,你们去车上等会儿。”师父接过我手里的雨伞,示意我们俩回去。

    回到车上,远远的看到,师父陪着爷爷又走向那座无字碑。

    “米粒儿,你说,那会是谁的墓,怎么会没字呢?”

    “可能是国民党特务的吧,现在是共产党的天下,所以不敢刻字。”

    “你还能有正事么,我又跟你开玩笑。你看爷爷有多伤心,一点儿眼力价都没有。”我对着米粒儿,使了个白眼。

    “唉,我要是知道是谁的,就能劝爷爷宽心了。”米粒儿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,小手支在下巴上,做出一副思考者的模样。

    “你说,会不会也是奶奶的墓,我们有两个奶奶,一个亲的,一个小的。爷爷做了对不起奶奶的事儿,所以不敢在碑上刻字。”

    “恩,你可以去问问咱爸,看他会不会打断你的腿儿。”

    “我这是大胆假设,小心论证,你懂什么呀。”想不出所以然,我也就不去想了,有些事,永远不知道可能比了解真相要好,至少不会痛苦。

    等了大概半个小时,爷爷终于回来。走到近处,才发现,师父哭过,眼泪的痕迹根本躲不过我的眼睛。米粒儿也发现不对,又不敢提,装做没事儿一般,扶着爷爷上车。

    “走,回家。”我满腹疑惑,却得不到解答,只能强打起精神,开车回家。

    “玉儿,今天晚上别回学校了,跟我去看看你姥爷。人一老了,就念旧,总想找个故人,说说心里话。小田,要不今天晚上,跟我们去看看他姥爷?”爷爷试探性的问道。

    “老爷子,替我向冯叔问好,我晚上还有事儿,就不能去了。冯叔一个人,也挺孤单的,实在不行,你们俩就般一块儿住得了,没事儿下下棋,喝喝茶,也不错。”师父恢复的不错,也很会掩饰。

    “那好吧,就不勉强了。晚上叫上康文,这孩子也有日子没去姥爷家了吧,今天晚上就别走了,在姥爷家住下。”

    姥爷今年七十了,一辈子养了两个女儿,这俩女儿没少让老人家闹心。老大冯小小,也就是我跟米粒儿的母亲,老二冯贝贝,是康文的母亲。

    据说,这姐妹俩年轻的时候,也是方圆百里的一对姐妹花,上门提亲的都快把门槛儿踩烂了。可人家就是不嫁,谁也看不上。后来不知怎么的,阴差阳错的,嫁给了我爸爸跟康文的爸爸。更好玩儿的是,我母亲比父亲大三岁,而康文的父亲也比康文的母亲也大三岁。而我母亲仅比小姨年长一岁。

    真不知道当年他们是怎么搭配的。听说当年,父亲对小姨情有独钟,鲜花巧克力也没少送,可人家不吃这一套。姨夫一肚子墨水,光情书就给我母亲写了不下百封,连一封回信都没有,依然乐此不疲。最后,让小姨看到了,百封情书啊,感动的稀里哗啦,一定要嫁给姨夫。就这样,姨夫娶了小姨,生了康文,父亲没追到妹妹,最后娶了姐姐,两人还算恩爱,生了我跟米粒儿。

    自从姐妹俩出嫁之后,平时很少回家。你说也奇了怪了,平时不着调的两个人,结婚后,一心扑在事业上,生儿子跟闹着玩儿一样,生了也不养。俩人一个比一个要强,把生意打理好了,却冷了家庭。

    还好姥爷身体不错,整天养养花,溜溜鸟,也不挑女儿的不是。可天下哪儿有父母不想儿女的,夜深人静的时候,也偷偷抹眼泪。济南城说大不大,说小不小,姥爷家离我们家还挺远,我跟米粒儿也不常去,康文这个没心没肺的更不多去。姥爷这俩女儿,算是白养了。

    “行,等会儿我就通知康文,让他哪儿都不要去,今天晚上就去姥爷家。哦,对了,可能康文现在在修车,昨天把车给撞坏了,修不好,他是哪儿都不肯去的,过会儿我去看看。”嘴上这么说,心里哪儿是这么想的,我是想把我的爱车开去康文那儿,康文的手艺真是没得说,比那些蓝翔出来的技工强多了。

    “小田,今天中午就别走了,咱爷俩好好喝一杯,好久没见了,不许走。”今天难得这么多人,爷爷心里高兴,哪儿肯放过师父。

    “好,今天就不走了,中午陪老爷子整点儿,哈哈哈哈。”师父盛情难却,只好照办。

    “爷爷,”米粒儿撒起娇来,“医生不是不让你喝酒么,怎么又忘记了。”

    “没事儿,我少喝点儿,中午你坐我旁边,给爷爷监督着,保证不喝多了。”爷爷这个时候,像个孩子一般,跟自己的孙女讨价还价。

    送老人回家,开着有点儿变形的跑车,就奔修车厂去了。

    果不其然,康文正一脸油灰的修车呢。

    “康文,车修的怎么样了?”我把车钥匙扔给康文,等修好了,我再来取。

    “小问题。你来的正好,你打算怎么收拾方辛未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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